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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聚仁致鲁迅的二封信

时间:2011-02-01 12:07 来源:未知 作者:曹聚仁

 曹聚仁致鲁迅的二封信
柳哲

曹聚仁(1900-1972),中国现代史上一位“谜样的人物”。身兼作家、记者、学者于一身的他,一生写下了4000多万的文字,世人鲜有其匹。他还是一位知名的社会活动家与自由主义的理性批判者。解放后,他在香港为“第三次国共合作”而奔波,搭起了两岸和谈的桥梁,深得国共双方领袖的器重。曹聚仁与鲁迅并非泛泛之交。1927年12月21日,鲁迅应邀到上海暨南大学演讲,曹聚仁时为暨大教授,参加听讲并将鲁迅讲演笔录成文:《文艺与政治的歧途》,在上海1928年1月29日、30日《新闻报》副刊《学海》第182、183期上发表(署名刘率真),后收入杨霁云编的鲁迅《集外集》中。30年代初,曹聚仁主编《涛声周刊》、《芒种》及与人合编《太白》等报刊时,鲁迅积极为之撰稿,往来书信就有40余封(据1981年新版《鲁迅全集》《日记》记载:曹聚仁从1933年5月7日得鲁迅第一封信,至1936年3月7日得鲁迅最后一封信止,共得43封书信),单《鲁迅全集》《书信》就收了鲁迅致曹聚仁的二十五封半信。鲁迅逝世时,曹聚仁集鲁迅诗意写成挽联:
文苑苦萧条,一卒彷徨独荷戟;
高丘今寂寞,芳荃零落痛余香。
为了更好地纪念鲁迅和学习鲁迅,曹聚仁与夫人邓珂云编印了《鲁迅手册》(1937年上海群众图书公司出版,1946年上海博览书店重版),1956年,曹聚仁在香港又写了《鲁迅评传》,1967年又编著了《鲁迅年谱》,加上他所写的回忆、研究鲁迅的20余篇单篇文章,字数总在百万字以上。曹聚仁一生著作等身,却经历坎坷。据曹先生回忆,所作文字达四千余万言,结集出版的就有80余种。曹先生1950年只身赴港写作谋生,直至1972年在澳门病逝。这样一位著名作家、记者、文史大家,却被忽视了三十余年(自1950年至1983年,未出版过曹聚仁任何一种著作)。从1983年起人民文学出版社首次出版了第一本曹著《我与我的世界》之后,即有19家出版社出版了20余种曹著,曹研专著有5种,台湾、香港近20年中,也出版了曹著近10种。1999年6月26日,有关人士在北京发起成立了中国曹聚仁研究资料中心,经有关部门批准,中国现代文化学会曹聚仁研究会于2000年3月在北京成立,中国现代文学馆、上海鲁迅纪念馆也先后成立了“曹聚仁文库”,曹聚仁家乡浙江兰溪更是创办了曹聚仁学校、曹聚仁陈列室等,还将修复曹聚仁故居,建立曹聚仁纪念馆等。曹聚仁的学术成果和他为两岸和平统一事业而奔波的爱国主义精神,日益引起海内外学术界的重视。今年7月23日是曹聚仁在澳门30周年,曹聚仁研究会正在积极筹办系列研究纪念活动。
时下学界,已有许多人开始关注曹聚仁与鲁迅关系及曹聚仁的鲁迅研究成果。南京李伟著《曹聚仁传》(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出版)有“曹聚仁与鲁迅”一题,以数万言的篇幅,介绍了曹聚仁与鲁迅的交往始末。另外陈漱渝、古远清、李勇、赵敬立、周国伟、房向东、吴长华等都写有研究或纪念专文。
曹聚仁把鲁迅、周作人周氏兄弟视为知己,与周氏兄弟同时保持着数十年的亲密关系。周作人解放后在海外发表文章、出版著作,多由曹聚仁催生,在《新晚报》、《南洋商报》(新加坡)连载,最后结集出版的。此书稿的校对,也是曹聚仁承担的。曹聚仁与周作人的往来书信多打300余封(1973年香港南天书业公司出版了《周曹通信集》(第一辑、二辑))。正如钱理群在《曹聚仁与周作人》一文中所说:“或许‘曹聚仁与周氏兄弟的关系’将给人们提供一个理解曹聚仁思想、学术以及性格的复杂性与丰富性的极好视角。”
鲁迅写给曹聚仁的信,收在《鲁迅全集》的《书信》中,读者较为熟悉。而曹聚仁寄给鲁迅的二封信以及寄给许广平的一封信,却鲜为人知(其中两封虽已收入周海婴编的《鲁迅、许广平所藏书信选》,湖南文艺出版社1987年出版,但印数太少,流传不广)。今将这三封信按时间先后抄在下面,以飨读者。
另一种蜜蜂
陈思
罗怃先生:
读了先生所开示的两个意见,恍若有悟。
打胡圣人胡博士胡适之先生(本该依北例称大人,依南例称老爷;这几天,有人去访胡圣人的,下人总说老爷不在家。)说起罢,天字第一号来路货,文哲科玄无所不通,尤其通政治经济、一副爱国爱民的热肠,一股独立不倚的精神;自然罗,这是比意大利蜂还要名贵的美国蜂!我从来没有看见他吃稻浆之类:他雍雍穆穆,穿燕尾服进膳堂,吃“庚款”,吃“委员廉”,吃“板税”;“庚款”有如枇杷花蜜,“委员廉”有如苜蓿花蜜,“板税”有如掷子花蜜,一年四季,吃得饱腾腾。和美国蜂一样名贵的,还有六陆蜂和英国蜂,差一点的还有日本蜂;这些都是蜂种,都是替中国来酿蜜的。
蜂种初到中国,叫做洋状元,据说洋状元比菩萨还灵,所以不久一个个都成为偶像,胡圣人就是最大最大的偶像,有如蜂种中之龙种。龙种理合子孙振振,南边北边传了一些龙种,叫做“学者”,能和胡博士一样做《新考证学》,吃“教授廉”。其他那些蜂种,也在各处繁殖了一些学士之类;那些学士蜂,又在各处繁殖一些毕业生,--古名为“士”,今语为知识分子。外国蜂种一脉相传,都是顶会酿蜜的好种。据说外国蜂种,都有架子,哈佛架子,哥伦比亚架子,牛津剑桥架子,至少有一个“近脱而满”架子;所以我说外国蜂无论如何只去采蜜,不会去吃稻浆的。
至于“数匹甚至十余匹一涌而入,因为争,将花瓣弄伤,因为饿,将花心咬掉”的情形,我直到看了先生的信,才豁然开悟的。不过那一定是学士蜂或毕业生蜂之类,外国蜂决不会有这样荒唐,我敢以人格担保。至谓外国蜂会去吃稻浆,我更抵死不能承认。君不见胡博士写写意意又远渡重洋,出席会议,登台讲学,比马融而威风,追仲尼以布道,岂有天天吃枇杷花蜜的,会去吃稻浆吗?
先生说:“中国倘不设法扩张蜂蜜的用途,又同时开辟果园农场之类,而一味出卖蜜种以图目前之利,养蜂事业是不久就要到了绝路的。”私心也未便苟同。蜂冬天缺粮的时候,养蜂的会用糖水去喂养,外国糖比蜂种还要多,何妨一批批借过来喂蜂种呢?
再等候先生的开示:专此,并候著祺
陈思  六月十九日
此信刊于1933年6月24日《涛声》第二卷第二十四期(总第六十期)二、三版。在此前,鲁迅有《“蜜蜂”与》“蜜”》一文,亦附录于下:
    “蜜蜂”与“蜜”
罗怃
陈思先生:
看了《涛声》上批评“蜜蜂”的文章后,发生了两个意见,要写出来,听听专家的判定;但我不再来辩论,因为《涛声》并不是打这类官司的地方。
村人火烧蜂群,另有缘故,并非阶级斗争的表现。我想,这是可能的。但蜜蜂是否会于虫媒花有害,或去害风媒花呢,我想,这也是可能的。
昆虫有助于虫媒花的受精,非徒无害,而且有益,就是极简略的生物学上也都这样说,确是不错的。,但是在常态时候的事。假使蜂多花少,情形可就不同了,蜜蜂为了采粉或者救饥,在一花上,可以有数匹甚至十余匹一涌而入,因为争,将花瓣弄伤,因为饿,将花心咬掉,听说日本的果园,就有遭了这种伤害的。它的到风媒花上去,也还是因为饿的 缘故。这时酿蜜已成次要,它们是吃花粉去了。
所以,我以为倘花的多少,足供蜜蜂的需求,就天下太平,否则,便会“反动”。譬如蚁是养护蚜虫的,但倘将它们关在一处,又不另给食物,蚁就曾将蚜虫吃掉;人是吃米或麦的,然而遇着饥谨,便吃草根树皮了。
中国向来也养蜂,何以并无此弊呢?那是极容易回答的:因为少。近来以养蜂为生财之大道,干这事的愈多。然而中国的蜜价,远逊欧美,与其卖蜜,不如卖蜂。又因报章鼓吹,思养蜂以获利者辈出,故买蜂者也多于买蜜。因这缘故,就使养蜂者的目的,不在于使酿蜜而在于使繁殖了。但种植之业,并不与之俱进,遂成蜜多花少的现象,闹出上述的乱子来了。
总之,中国倘不设法扩张蜂蜜的用途,及同时开辟果园农场之类,而一味出卖蜜种以图目前之利,养蜂事业是不久就要到了绝路的。此信甚希发表,以冀有心者留意也。专此,顺请著安。

罗怃
六月十一日
   刊于《涛声》第二卷第二十三期(1933年6月17日出版)三版,并收入鲁迅《三闲集》和《鲁迅全集》。
            曹聚仁致鲁迅①
鲁迅先生:
我要写寄先生的信,这是第三封。前二封,有一封是在西湖上写的,知道先生正在病中,我不应该以个人精神上的苦闷来麻烦先生,终于搁着没发。近读先生复懋庸的信,知道先生已康复了。
我的精神上的苦闷,自今春被出卖一次以后,自己总想找一出路;半年来决心多学习一点,也教多一点书,但其没有出路还是依然,以前想访先生谈一谈,即是为此。现在且不去说他。
先生复懋庸的信中,几处提到《社会日报》;好象《社会日报》所载那些文坛消息,颇有和懋庸等一吹一唱的痕迹,我想为《社会日报》向先生表白几句。我和《社会日报》发生关系以后,颇想使它向上,劝灵犀②先生把第三版专刊文艺界消息的地位改载国内社会通信,事实上虽未完全做到,文坛消息的确逐渐减少了。而且我请他特别注意几个熟人的消息,格外慎重一点。我所以主张不刊文坛消息,因为一则文人的花样很多,知道利用新闻自吹自捧或攻讧别人,报中既无专人采访,道听途说的十有八九不可靠;二则文人的吃饭睡觉,相骂打架没有告诉读者的价值。先生所举的那些消息,当然有写寄的人,不过我敢说决非《社会日报》的珍闻,大概市场中有此传说,寄稿的人就有此新闻,未必有什么作用罢?我自己绝对不写文坛消息,懋庸也从来不曾写过,这一点,请先生谅解一点。
上半年,我是给功课忙得昏天黑地,近月则心乱如麻,百凡不安定;几乎变成“不知有汉,遑论魏晋”。和懋庸同处一屋,一月间也难得碰头。上月末,有一天懋庸说要写一封信劝劝先生,劝先生不要被别人包围,又说先生在病着,不写了罢,我因为对于这回争论全未留心,不曾问下去。看了《作家》,原来他毕竟把信写了。这样惹是非的信,假使我知道,一定要劝他不写;因为他曾劝我不要小孩子脾气,叫我要沉着慎重,我受了“直谅”益处,我也应该以直谅答直谅,劝他沉着慎重的。先生把原信和复信一同刊出来,我的私意不敢苟同;年轻的人有许多见不到的地方,当作私人通信开导一番,其益处比公开的好得多。气量有广狭,有些不必有的是非,先生还得为年轻的人包含一点。懋庸说我不懂世故,但他虽少年“老”成,也是这样不懂世故。信中说胡风性诈黄源行谄那几句,该打百下手心。人间何处不相逢?这样破了脸,真会终身切齿成仇呢!原信一刊出来,似乎两面都不能收场;在我不懂事故的人看来,倒是给另外一些人拍手的。
谢谢先生的《死魂灵一百图》③,那么精美的图画!这句话是在前二封信上的,搁了许久了。
祝先生健康!
曹聚仁谨上
一九三六年八月十七日
一星期以后,由内山转奉枣酒一坛,据中医说是补神的,我不必在懂得医理的人前面说谎。
①《鲁迅日记》一九三六年八月十七日记载:“得曹聚仁信”,即指此信。
②灵犀,即陈灵犀。《社会日报》撰稿人。
③《死魂灵一百图》,即《死魂灵百图》。鲁迅搜集、整理并自费出版。内收俄国画家阿庚所作的百图,梭柯罗夫所作的十二图等。
曹聚仁致许广平
广平先生:
奉教敬悉。
鲁迅先生的来信,我早想奉上;因为友人借去一张诗稿,没有还来,一直拖延到现在,抱歉得很。
保存在这册子中的,共二十三封。此外还有十七张很简单的信不粘上了。次序有点乱的,请先生再选择一下;其中有的是犯忌讳的,弟意为不用为妥,请先生斟酌。
常州(小浮桥二号)友人杨霁云兄也有许多周先生的信,不知寄来了没有?
纪念周先生的基金,我自己想凑一笔整数,那几篇纪念文字所得的稿费,共十八元。另外或者可以多凑一点上去,不知最后截止期是什么时日?
俗话说得好,只能让时光来劝解个人的哀痛,先生自己多多珍重。
弟聚仁顿首
一九三七年三月卅一日
                                             2006年9月20日于京西谱牒学堂
(责任编辑: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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