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聚仁与蒋经国及其《正气周刊》
柳哲
曹聚仁(1900-1972)是我国现代史上的一位著名的编辑、记者、作家、学者和社会活动家。他一生留下的文字之多竟达4000万字,80余种,世人鲜有出其右者。他参与主编或编辑的报刊杂志就有《钱江评论》、《涛声》、《太白》、《芒种》、《正气日报》、《前线日报》、《前线周刊》、《星岛日报》、《循环日报》、《正午报》、《南洋商报》等,也较为人知。但由曹聚仁主编、蒋经国任发行人在江西赣南出版的《正气周刊》,却鲜为人知。笔者最近几年在北京发起成立了曹聚仁研究会,全力从事于曹聚仁研究资料的收集和整理工作,发现了不少珍贵的曹聚仁研究资料,其中《正气周刊》便是其中的一种。
曹聚仁最初认识蒋经国是在1938年的春天的江西南昌。当时蒋经国任江西保安处少将副处长,曹聚仁任战地记者,他们第一次相间便一见如故,曹聚仁将这次采访写了《一个政治新人》的访问记。一年以后,蒋经国担任江西第四行政区(赣南)督察专员时,曹聚仁也在赣州定居,也采访蒋经国对外作一些报道,但交往并不太多。曹聚仁与蒋经国朝夕相处,却在1941年,蒋经国正式邀请颇负盛名的名教授、名记者曹聚仁接办他的专员公署机关报《新赣南报》,曹聚仁接任后,担任总编辑、总经理、总主笔、专员公署参议,并将其改名为《正气日报》,于1941年10月1日创刊。该日报很快就与《东南日报》、《前线日报》鼎足为三,成为东南三大报之一。1943年春,曹聚仁不满于蒋经国身边的政治派系之争,愤而辞去《正气日报》的全部职务。之后,他们仍保持着联系。曹聚仁撰写的第一本蒋经国传记《蒋经国论》先是在《前线日报》上连载,后于1948年由上海画报出版社出版,1953年,曹聚仁在香港将《蒋经国论》修订后再次由香港创垦出版社出版。解放以后,曹聚仁担负着第三次“国共和谈”的重要使命,为国共领袖蒋介石与毛泽东的秘密联络起到了积极的作用,这当中曹聚仁与蒋经国又保持着非同寻常的交往,如蒋经国派人到香港与曹聚仁秘密谈话记录以及曹聚仁写给蒋介石、蒋经国父子的秘密报告手稿,由曹聚仁胞弟曹艺保存并于去年曹聚仁先生诞辰100周年之际,委托曹聚仁研究会正式在海内外报刊公开发表。
笔者最近在北京发现的由曹聚仁主编、蒋经国任发行人的《正气周刊》,由中华正气出版社出版,于1943年元旦创刊,共出3期。第2期出版时间是1月24日,1943年3月21日出最后一期。据第二期所刊《编辑室小启》:“《正气日报》元旦被炸,编辑印刷,都待整理,本刊因而延误了二星期,本期起当按时出版,全年足出50期。力所能及,决不延误。”可知第二期延迟出版的原因了。但第三期却仍然延迟了近2个月才出版,不过它是一期3月特大号,其中原因如何?该周刊并未作说明。据了解,该周刊停刊的原因,可能与曹聚仁于该年春天离开了赣南蒋经国有关。该刊的宗旨是“反映一切现实问题,指导新中国的出路”,赫然印在刊物的封面上。元旦创刊号封面为赵聪作的木刻画《瞻望新中国》,第2、3期封面上分别刊登了杨隆生作的木刻画《血债》、《全面总反攻》。
《正气周刊》刊登的曹聚仁署名文章就有《乱世哲学前词》、《从着笔到写成》、《书林新旅》(陈思)、《乱离篇(下)》、《神秘之岛》(丁舟)、《欧游漫忆》(陈思)、《生命篇(乱世哲学之二)》以及《谈新闻文艺》等。另外以本报记者、资料室、挺等发表的文字也多为曹聚仁的手笔,这些对于研究曹聚仁的生平、思想以及编辑曹聚仁先生的全集都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正气周刊》的被发现,对于蒋经国的生平和思想研究也同样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特别是蒋经国发表在现存3期《正气周刊》上的3篇“扉语”文字,也是极其珍贵的史料,也一并抄录于下,供学术界参考。
《正气周刊》创刊号扉页上发表了蒋经国一篇热情洋溢的散文诗般的《鲜红的血》,全文如下:
“鲜红的血是崇高的,热烈的,正义的,勇敢的!血,是伟大的,史可法的血,文天祥的血,岳飞的血,烈士的血,写成了一部壮烈的史诗。在血的故事中,我们可以了解人生的意义,寻得人生的价值。在国家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我们应当出来斗争,出来抵抗,为了正义,为了公道,为了良心的驱策,我们应当拼命,应当流血。谁不肯将自己的热血,来为国家流尽,谁就永远没有成功的希望,因为胜利始终是属于肯流血的人的。人类的肤色尽管不同,但血的颜色,却都是一样的。鲜红的血,永远是光明的象征,我爱血,我爱鲜红的血,因为血是自由的灯塔,血是解放的曙光!”
《正气周刊》第2期又发表了蒋经国的《发扬青年正气》:
“春天到来了,大自然处处流露着新的气象。万物之生,浑是一团,太和元气,充塞遍满于上下之间,这份盎然生气,便是天地间的‘正气’,周濂溪说是‘绿满窗前草不除’,程明道说是‘观天地生物气象’,鸢飞唳天,鱼跃于渊,直是活泼泼地,呼吸了这份新气息,我们都该有新的觉醒!
我们中华民族,自两宋以后,可说是进入秋冬季节。通古斯、蒙古、满洲诸族先后侵入中原,干戈兵马,民族间戾气流行,不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便是东风压倒了西风。成仇结恨,数百年不解。辛亥革命,便是清算二百五十年前的血账。近百年间,和欧美各国相接触,和邻邦相肆应,也是‘玉帛’与‘干戈’相交错,甚至‘玉帛’便是变相的‘干戈’,一部日本军阀的亲善史,便是‘侵略史’的别名。不独民族与民族之间如此的不和,社会上有所谓‘仇恨’、‘斗争’、‘冲突’,满眼都是不和的现状,而且环境愈恶劣,冲突愈激烈,每个朝代的末期,总是君子与小人,小人与小人,君子与君子之间,你刀我枪,闹得乌烟瘴气,把正负一切力量,彼此都消减,直到国破家亡,而斗争未已。中华民国三十年间,一部中华民国的历史,几乎给军阀内乱占去了一大半;相习成风,在智识分子之间,也是以倾轧、排挤、挑拨、离间为能事,甚至弄点小聪明,闹点小是非,算作正常的工作。你想一家人家,尽是吵嘴打架,反目相视,还算得一个正正当当的家庭吗?还能过舒舒适适快快乐乐的日子吗?
现在大地春回,一元复始;中华民族已经转入新的纪元,国内则各党各派统一抗战,以三民主义为中心思想,以总裁为中心领导者;国外则同盟友邦,协同作战,百年来的不平等桎梏全部解除,进于平等自由的国际地位。我们的时代已经向前迈进了,我们的国家已经强大起来了,我们国民党的力量也坚固起来了;我们一点从新考虑,以严正大方的风度,宽宏大量的精神来领导青年群众,来组织青年和群众。我们拥护总裁,就应当为总裁来收集人才,教育人才,使最优秀的干部都站到我们这一边来。书秦誓有云:‘若是一个人,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实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这样才是开国的新气象,才是真正觉醒了的新气度。昔王船山论古今治道,极赞贞观之盛,谓:‘唐初直谅多闻之士,皆自僭伪中,拔濯而出’,能容能收,所以成其大。朱熹也说:‘为政不在用一己之长,而贵有以来天下之善。’总理民初对同志演说,也说:‘破坏固难,建设尤难;破坏尚须全国同胞之助力,则建设岂独不需同胞之助力乎?同志对同胞尤当极力联络,毋违背昔日一视同仁,互相亲爱之宗旨。’目前真是‘有容德乃大’的时期,我敢说:凡是有血性的青年,没有一个不愿意在本党的旗帜之下,为 总裁的事业而奋斗,为实现三民主义的新中国而努力,主要我们领导的方向正确,--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应当以 总裁伟大的人格来感召他们,以中国国民党的历史来训练他们,以三民主义的理论来指导他们,一定能争取青年群众的信仰的。
至于同志之间,有如家人父子; 总理 总裁标出了‘亲爱精诚’的明训,无时不当开诚布公地相处,无事不当推心置腹地相商。古语云:‘益者三友,直,谅,多闻’。何况同志之间,更有如切如磋相互砥砺的情谊,理论有了错误,行动出了常轨,就在主义的立场上,忘掉个人的利害,将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清末明初,本党处在那样黑暗困苦的环境中,尚且相亲相爱,情同骨肉;现在本党成为中国政治力量的重心,一言一动,为天下表率,还不该相互帮助,相互谅解,同肩大业吗?( 总裁尝对黄埔军校提及‘亲爱精诚’的校训,说:‘各位要留心校训亲爱精诚四字,谨记勿忘,我们校里为什么要集合全国的青年的在一块,就是要思想统一,精神团结,同生共死,万众一命,要是革命同志,不能相亲相爱,便完全背反本党的主义。大家同志,要同手足一样,同一目标,同一主义,向革命路上走,祸福生死,尚且要同,还有什么可以不同呢?’训示甚明。)
易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体万物之生意,顺其蓬勃气象’,把一切力量转动起来,用之于建国复兴的事业,那便是发扬‘正气’,若是沿着旧时代的恶习惯,以私斗为勇,以相互攻讦为能事,使一切力量消灭于无形,那便是‘纵肆戾气’,一正一戾,民族国家之命运系焉,就看我们如何自择了!”
《正气周刊》第3期还发表了蒋经国的《生和死的统一 》:
“一个人因为他年龄的不同,对于死的感觉,也可以分为几个阶段,最初是不知不觉,不知道什么是生也不知道什么是死。第二个时候,只想到生的喜悦,并没有考虑到死的存在。第三个时期逐渐受到死的威胁而感到恐怖,第四个时期,因为知道死是不可避免,所以更希望自己能够活着。但,我们知道这四种感觉,都是不正确的,同时也是机械的。我们知道在今天根据科学的理论基础来看,‘生’和‘死’,就应当说生就是死的否定,死也就是生的否定,没有生就没有死,没有死也就没有生,当一个人刚生出来的时候,死就已经获得了存在,而当一个人刚死去的时候,同样的生的因素也就开始了他的发展,所以,虽则死是一件大事,像古人所说的‘大哉死乎!’但是我们应当了解,死就是生的另一个存在形态,生也就是死的另一个存在形态,像朱子所说的‘非原始而知所以生,则必不能反而知所以死。’所以,我们应当知道生死的意义,生和死的统一,假使一个人不知道生死的意义和价值,那么他一定就会受到死的威胁而感到恐怖和害怕,在军队中就不敢勇敢作战,在工作中就不能痛快坚定地去执行了!
为人类的生存而生,为人类的生存而死的看法:这是最正确的一种看法。我记得自己在十三四岁的时候,看到朋友同学们的死,感到非常的可怕。虽则那时候已经有革命思想在纠正着我。到了后来,看到死的人太多了,同时自己也需要事业了,于是对死的恐怖也没有了,所以我总觉得一个需要事业的人是不怕死的,一个不要事业的人,就会感到死的严重威胁。今天,假使谁要问我是不是怕死,我觉得这不是怕死或则不怕死,而是无所谓怕不怕死,因为我们需要的是强烈的生,但是同时亦不要害怕死。我常常说的:‘我们要高高兴兴的活,但是到应当死的时候,就痛痛快快地去死。’孟子也曾说过:‘生吾所欲也,义亦吾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身而取义者也。”所以我们认为生就是死,死就是生,这是革命青年应有的态度,同样,这也是一个人事业上最重要的关键。”
2006年9月20日于京西谱牒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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