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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洛大儒》第三章 初仕户县

时间:2011-01-05 22:51 来源:未知 作者:admin

《河洛大儒》第三章 初仕户县
  陕西雩县(今户县)县衙。这一日,户县县令正在与县尉说话。县令五十多岁,瘦瘦的,显得很精明,县尉四十多岁,长得五大三粗。县令说:“昨日本县接了一起案件怪棘手的。南山有一个乡民,借他兄长的房子来住,前几天在院中挖坑,发现地中藏有铜钱。两家的孩子争执不下,都说是自己的父亲埋在地下的,可两个老人又都过世了。这个案又没有佐证,怪不好判。”
  程颢正在县令左边的桌子上埋头作着记录。县尉用眼看了看程颢,示意县令说:“程主薄新科进士,脑筋好使,这案就交给程主薄吧!我还要下乡捕盗去。”说罢,便匆匆离去。

  县令望着县尉匆匆离去的背影,摇摇头:这个老滑头!他见程颢抬起头来,正在望自己,便说:“程主薄,你也看见了,这个县尉,下乡捕盗倒很卖力,一遇到难缠的案件,便丢下不管。怎么样,你来审这个案子。”

  程颢丢下毛笔,立起身说:“案情我略知一二,如大人信得过我,我就接下这个案子。”

  县令见程颢说话口气很自信,想有意考验一下这个新来的主薄,便说:“本县想了半天,想不出办法来,你就经办这个案子吧!”

  程颢边忙收拾纸笔,边说:“遵命。”

  大堂上,程颢一脸严肃地坐在大堂中间。大堂两边是“肃静”“迥避”的牌子。台前跪着两个乡民。一个四十多岁,一个二十多岁的样子。

  门口挤了不少围观的乡民。

  一乡民说:“堂中坐的县太爷好年轻啊!”

  另一乡民说:“那不是县太爷,听说是新来的主薄。昨日县太爷审不了案子,今日看看这个程主薄有啥能耐?”

  程颢一拍惊堂木说:“堂下所跪何人?所告何事?”

  一个叫刘娃的乡民看上去有二十多岁,上身穿对襟白粗布衣,黑红的脸膛,很老实的样子,说:“回老爷,我的房子租借与侄儿来住,如今他扒出来俺家埋在地下的铜钱,硬说是他的,这不倒打一耙吗?房子是俺爹活着时借给他们家的,当时俺爹看他家住在破草房中,那一年下大雨,把房子冲塌了,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把这二间房子借给他家用,如今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俺爹也死了,房子他们还住着,非说那铜钱是他的!”

  “你说那钱是你的,有啥证据?”跪在一边的乡民反问道。这个人看上去有四十多岁,显得很强悍的样子,也是穿一身白粗布衣服。

  程颢问原告:“你叫啥?”

  那人赶紧说:“回老爷,小民叫刘勇,是他叔。”

  程颢说:“刘勇,我问你,你说钱是你的,你那钱有啥证据?”

  刘勇说:“老爷,那钱是皇上铸的,我哪有证据啊,反正是我埋在地下的。”

  程颢又问:“刘勇,你借你哥家房子几年了?”

  刘勇说:“二十年了,当时我二十岁,如今都四十岁了。”

  程颢问:“你是那一年埋的钱?”

  刘勇说:“是借房子那一年。”

  程颢说:“把刘勇挖出的钱拿上来,让各位乡亲看一看。”

  一衙役上前把用白布包着的十枚铜钱递与程颢,说:“这是昨天从刘勇家挖的铜钱中取出的。”

  程颢拿起一枚铜钱,刮掉绣斑,说:“各位乡亲,这是仁宗年间造的铜钱,你借房子是仁宗年,那时候这钱已流行了数十年,怎么能是你的钱呢?如今官府所铸之钱,五、六年即流行天下,你居住之前几年就有的钱,怎么能是你的呢?”

  程颢又问刘娃,“你父亲是啥时候埋的钱?”

  刘娃说:“听俺爹说借他家之前,怕有四十年了。”

  程颢对刘勇说:“你还有啥说?”

  刘勇垂下了头说:“钱判给侄儿算了。”

  门口一阵哄笑。有人说:“怎么说判给人家算了,钱本来就是人家的吗!还配当叔叔,不知羞耻。”

  程颢拿起毛笔写了一个仁字,拿起来说:“乡亲们,这是什么字?”有人说是“仁”字。程颢又说:“两个人合在一起是仁字。这两个人,一个是侄子,一个是叔父,二人合在一起却不是仁字。遇事讲仁义,是做人与处事的根本。孔子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对不是自己的钱,当叔叔的怎么能说是自己的呢?”

  刘勇说:“老爷,我一时糊涂。”

  门口一乡民说:“你咋光胳膊肘还里拐呢!还是人家老爷说的好,人不能作不仁不义的事,要不咋在世上立身啊!”

  县衙内。县尉匆匆进来,对正在看书的县令说:“老爷,不得了,这个程颢真是了不得!几句话就把案子破了。”

  县令也很惊奇,忙放下书,问:“他是如何破的?快说说。”

  县尉说:“说也简单,他看了看铜钱见是仁宗年铸的,早在刘勇借房几十年就流通了,可刘勇却说是他在二十年前埋在地下的。这一下不就把刘勇证死了?因为官府所铸的钱不出五、六年就流通开了,他不可能尽用几十年前的旧钱吧!”

  县令拍了拍额头说:“主薄真乃奇才,分析的有理,有理!咱怎么没想到呢!看来,这个新科进士不一般!”

  县尉有些妒嫉地说:“你猜老百姓怎么说?”

  县令问:“咋说?”

  县尉说:“那天观看问案的老乡说,这个主薄比县太爷还高明呢!”

  县令有些尴尬:“真是后生可畏啊!”

  县尉忽然想起一件事,对县令说:“大人,本人前几日到南山去,见南山脚下的寺庙里人山人海,便进去观看,原来男男女女烧香的不少。一打听,说是这个寺庙里的佛头会发光,说是烧了香可以降福免灾。本来烧烧香没有什么,可我见一到了晚上,庙里庙外到处都住满了人,男男女女混杂在一起,时间长了,难免会发生有伤风化的问题。”

  县令皱起眉头说:“我也听说了,过去的县令都怕佛像有神助,不敢去制止烧香拜佛的行为,致使前去进香的人越来越多。看来这件事到了该管的时候,要不一旦真出了乱子,怕不好收场啊!怎么样?你去调查一下,看佛像发光是真是假?然后想办法劝阻老乡别去烧香。”

  县尉又一次想到了程颢,他说:“我听说程主薄不信鬼神,既然无头案都能破,这佛像发光他能查明真像。”

  县令心想:这个老猾头!可也不便再说什么,便说,那就让程主薄去吧!也正好再试一试他的能耐。

  南山寺庙内。时近黄昏,庙内人声鼎沸,香烟缭绕,男男女女出出进进。有向佛像磕头的,有进香的,有往香火箱内丢铜钱的。

  一和尚敲着木鱼,喊:“佛头发光了,佛爷显灵了,点一柱香降福消灾,点二柱香四季发财!”

  随着和尚的喊声他身边的佛像头在暮色里真的发出微光。

  人们一片欢呼:佛头放光了,佛爷显灵了!

  人们纷纷跪了下去。

  程颢随同两个衙役立在和尚身边,冷眼看着这一切。

  程颢对和尚说:“主持,你这佛像几时显灵一次?”

  主持见程颢一副儒雅的装束,知道不是凡人,便说:“贵人来,放光彩。先生是贵人,所以佛像就显灵了。”

  程颢笑了笑说:“本人不是贵人。这样吧,下次再显灵放光的时候,我一定早早来观看,如果我公务繁忙不能前来,就请主持把佛头砍下来,送到县衙里,让我看看到底为何会发光,行不行?”

  一丝惊惶之色从主持脸上闪过,他忙说:“这佛爷显灵说不定什么时候,不敢劳驾先生前来………”

  程颢微微一笑,双眼直逼主持:“那就把佛头砍下送去,我在县衙等着!”

  主持嗫嚅着:“这……好吧!”

  程颢说:“好啊!咱们后会有期!”说罢,出了庙门,骑马消失在夜色中。

  南山寺庙内,香火缭绕,人头蹿动。

  主持看着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朝庙内走来,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他悄声对身边的小和尚说:“上次放光之夜,仅香火钱就收了三百铜钱,顶半个月的香火钱。今晚又来不少人,你去点腊吧!注意不要人看见!”

  小和尚有些胆怯说:‘师傅,上次那个县官说佛头再显灵叫咱把佛头砍下送到县上,要是县官知道咱在佛头里点蜡才显灵,会不会把俺的头也砍下来?”

  主持低声说:“这荒天野地里,谁知道咱的把戏?再说那县官也不会派人守在这里。去吧,没事!”

  小和尚见天色已暗了下来,便向佛像背后溜去。

  主持敲起木鱼,不紧不慢说:“佛像就要显灵了!显灵了!”

  程颢微笑着出现在主持面前:“主持,我今晚倒真来看看这佛像是如何显灵的。”

  主持脸上一阵惊惶,随即又平静下来:“贵人来,放光彩!”

  香客都向佛桌望去。

  一衙役推着小和尚下来,小和尚手里拿着一支蜡炬,低着头。

  衙役对程颢说:“我守在佛像后面,这个和尚刚要往佛像后面的洞内放蜡,就被我捉住了。”

  程颢微笑着问主持:“你说他往佛头内放蜡干什么?”

  主持无言以对。

  小和尚怯怯地说:“我早就怕脑袋搬家,不敢去,师傅说不要紧。”

  程颢对小和尚说:“说出来,不砍脑袋,不说可真砍啊!”

  小和尚说:“师傅说放上蜡炬是为了让佛头放光!”

  程颢转向众乡香客:“大家都听到了,佛头根本就不会放光!是主持在其中做了手脚,欺骗大家!”

  一老太婆问:“主薄,你给大伙说说,到底有没有神灵?有没有鬼?”

  程颢见大家都在以渴求的目光望着他,心想这正是教化百姓的机会,便说:“物生则气聚,死则散而归尽。人之生死是气之聚散。大家谁见过鬼神是啥模样?说到这里,我想起我母亲不信鬼的事。我十几岁的时候,有一年我们家住在江西庐陵,那一年夏天的一个中午,天很热,母亲正在厅中摇扇纳凉。女仆慌慌张张进来说:有鬼执着扇。母亲不慌不忙说:有鬼执着扇你怕什么,它不过是因天太热罢了。停一会儿,那个女仆又气喘吁吁跑进来说:不好了,有鬼在外面擂鼓。母亲说:你看见鬼啦?那女仆说:外面鼓在响,有人说是鬼在擂鼓。母亲说:走,咱去看看。顺手拿起手边的椎子,说:真要有鬼,刺一下看他疼不疼。待走到屋外,什么也没有。原来是这个女仆胆子小,整天疑神疑鬼的。”

  那个老太婆又问:“先生,有人说鬼能呼风唤雨,你信不信?”

  程颢说:“老人家,风是天地间气,气之蒸发升空形成雨。名山大川能兴云致雨,阴阳相交而形成雷电,与鬼神无关。”

  老婆婆笑着说:“照你这么一说,今后再遇天旱,不用再去求那土地爷了?”

  程颢笑着,旁边一老大爷说:“求土地奶奶也不中。”

  说的人都笑了起来。

  麦收时节,渭河平原是金黄的原野,微风过后,掀起一波一波的麦浪。

  这一天晌午,吃过午饭,程颢从窗口望着金色的原野,深呼了一口气,对收拾碗筷的厨师说:“我到前川去走走。”

  厨师是一个老者,约五十多岁,边收拾桌子,边说:“主薄兴致蛮高啊!我打听个事,南山佛头放光真有哪回事?”

  程颢反问道:“佛头是雕塑的你想它会不会?”厨师想了想说:“我想也不会。”程颢说:“前天我专门去了一趟,提审了往佛头里放蜡烛的和尚,真像大白了。”厨师叹了口气说:“和尚骗了多少人啊!”

  程颢笑了笑说:“这下你也不会再去烧香了吧!我出去了。晚饭多做一个人的,我的表叔后晌就要来了。说罢便走了出去。”

  一阵风吹过,送来了一阵鸟声:“麦天咋过,碗豆面馍,麦天咋过,碗豆面馍。”

  程颢行走在麦田的金色波浪中;穿行在渭河岸边的柳行中;

  渭河闪闪流淌,清风拂面,紫燕轻飞,鸟儿声声,麦浪滚滚。程颢望着,望着,不禁有些诗意了,一首诗随风涌出:

  云淡风轻近午天,

  傍花随柳过前川。

  时人不识余心乐,

  将谓偷闲学少年。

  程颢像孩子一样时而奔跑,时而捡起一颗石头向水面抛去,石头掠过河面飘起层层微波。

  程颢住室,桌上放着《论语》、《春秋》、《中庸》。程颢给张载倒上一杯茶,说:“表叔,请用茶,走了一天,够累的。我说过几天等我闲下来,我到你那儿去,你倒先过来了。”

  张载有四十出头的样子,一身县令装束,他边喝茶边说:“我这是往洛川县赴任去,正好路过户县,一来是看看表弟,二来是有些问题在一起讨论讨论。开封一别,三年过去了,我先是在河北安国任司理参军,这回是到洛川当县令。我给你寄的书信你收到没有?”

  程颢在桌子边坐下,找出张载的书信,说:“书信我是一个月前收到的,给你的回信,我也写好了,无奈近日处理几起案子耽误了下来,尚未寄出,刚好你来了,有些问题咱们今晚正好探讨一下。”他拿起回信念道:“定性未能不动,犹累于外物。”

  张载说:“这是我近来思之不解而感到困惑的一个问题:人的心情究竟会不会随事物的变化而变化?我的理解人本无心,因物有心。人的心情是随外界的事物变化而变化的。比如说:春天,百花盛开,人的心情随之明朗;秋天,万木萧条,人的心情随之悲凉。”

  程颢说:“人的心情随外界事物的变化而变化,这一点是有道理的。但你的困惑在于要摆脱物欲对人心的干扰而实现心之定。”

  张载深以为然,思考着说:“可不可以采取与外物隔绝的办法来实现心之定,心之纯洁呢?”

  程颢摇了摇头:“这正是我不能同意的地方。人生在世界中,道体现在世界万事万物中,我们只能在这万事万物中去体会这性与道。人既然先存在世界中,又如何能与空气与万物隔绝呢?人与世界不是相互对峙的内外关系,而是仁者与天地万物混然一体的关系。”

  张载似乎仍有疑问:“如何才能定性呢?”

  程颢说:“定性即是定心。我在前几年就写过“中心如自固,外物岂能迁?”。心之所以能定,不在于强制本心,也不于驱逐外物,而在于不受私心之累,不受一己私利之累,做到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

  张载问:“何以做到廓然而大公?”

  程颢说:“识仁。只要懂得仁,就可以普万物而无心,顺万物而无情。”

  张载有豁然开朗之感,他拨了拨桌上的油灯,见灯花闪了几闪,灯明显亮了起来,说:“不虚此行,不虚此行!我的心中敞亮多了!”

  程颢将写给张载的回信递了过去,张载边看边说:“表弟见识精辟,我回去好好研究”。收起信后,便离开,回房休息去了。

  雩县县衙。县令正与长安曹谢师直谈着什么。谢师直四十多岁,一副学士派头。他喝了一口茶,对县令说:“敝人到京师公干,路过贵地,一面拜望县令大人,一面也想见见您的主薄程先生。听说程先生对《周易》颇有研究,有些问题,正好请教请教。”

  县令略带不屑的口气说:“这个主薄那能同大人比,他一个新科进士,你能向他请教什么?不过办案倒是有一套,上任以来,连办了几起案子。他简直一个书呆子,除了办公就是在屋内看书。大人一定要见,我让他过来”。说罢便对当差的说:“请主薄。”

  当差的说:“大人,刚才我见程主薄前往县学中去了,想必是去讲学去了”。

  县令说:“那也去请他回来,就说长安曹谢大人来了。”

  谢师直连忙说:“到县学讲什么?”县令说:“这儿有几个人热心易经,程颢可能去讲书了。”谢师直说:“不必请了,我正想赶过去,听一听程主薄讲讲易经。”

  县令面有难色:“这怎么行?让大人屈尊前往?”

  谢师直边往外走,边说:“大人公务繁忙,让他给我引路即可。”边对当差的说:“走吧!”

  当差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人,倒也勤快,对县令说:“老爷,那我们去啦!”

  靠山坡的县学内,程颢正在讲学,讲堂内坐着几个学生,有二个长者也在坐。

  谢师直从后门悄悄进入,瞅了一个空位子坐下,当差的也坐了下来。

  程颢在讲:“天地交而万物通,上下交而其志同也。这是《泰彖》中的句子。何以理解?”程颢停顿了一下,以探寻的目光望着学生,见无人回答,便说:“坤为地,乾为天,天本在上,而今在下,地本在下,而今在上,以示天阴之气下降,入地气之中,地阴之气上升而入天气之中,故有“天地交之义”。由于阴阳二气交感,万物生生不已,故为通达,即是“万物通”。就社会而言,乾象征君,坤象征民众。君在下,众在上,以示君民上下交感,志向相通。自然界的阴阳二气交感,万物通过生长,社会中君臣上下交感,志向一致,故天下泰平和谐。因而称此卦为《泰》卦。”

  这时一个头上扎着辫子的年轻人站起来说:“老师,易经不是用来算卦的吗,照你这么一说,易经变成了治国安邦之道!”

  程颢和颜悦色地说:“《周易》产生后很长一段时间主要用于占筮,在《春秋左传》中就记载了22个运用《周易》占卜的故事。有一个故事说:齐棠公死,崔武子吊丧,看其遗霜美貌,想纳为妾,但心中没有底,故占了一卦,得出是《困》。有人根据爻辞“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断定,此女人不可娶。而崔武子不相信,认为一个无夫之妇有何害,若有害早已让先夫带走。故娶之为妾。后来生活得还美满。这说明,即使是古代,也有人对算卦提出怀疑。到了汉代,《周易》得到了汉武帝的青睐,由占卜之书,而成为安邦治国、修身养性的哲学之书。称为五经之首,大道之源。”

  谢师直也站了起来,问:“先生,《周易》中包括那些大道之经?”

  程颢见是一个生人,便问:“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在下谢师直,路过此地,适才听到先生精彩论易,不禁贸然相问。”

  程颢便向学生说:“有贵客到此,今天先讲到此,大家先回吧!”说罢,便连忙向谢师直说:“先生为长安曹,有失远迎,失礼了,失礼了!”

  谢师直见从学生欲走,便拦住说:“程主薄,我看不如让诸位不要走,咱们共同在一起切磋切磋。”

  众学生自然感到求之不得,程颢见长安曹这样说,便有些为难地说:“只怕会慢待先生了!”

  谢师直摆了摆手说:“诸位坐下罢,听程主薄继续往下讲。”

  程颢走下讲台,来到谢师直身边说:“我听说大人对易经颇有研究,还是大人来讲吧!”

  谢师直忙说:“我今天是来当学生的,先生不必过谦。你看,大家都在洗耳恭听。”

  程颢只好走上讲台,说:“《周易》之所以是大道之源,我看有以下几条理由可以说明,《系辞上传》说:一阴一阳之谓道。《系辞下传》说: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焉。”

  小当差说:“先生,这阴阳是怎么回事?咋说它就是道呢?”

  程颢笑着说:“天地万物,世间万事,万人万心,象万花筒似的,如何理出个头绪,老祖宗发明了两个字:阴、阳。日为阳,月为阴。阴阳交,万物生。这天地生出的万物,也会都有阴有阳。如生为阳,死为阴;男为阳,女为阴;火为阳,水为阴;这阴阳又不是一个东西截然分两半,而是寒冬日暖,伏夏风凉;阴里头有阳,阳里头有阴;大的不用说,一片树叶子也有阴有阳;一架山向日为阳,背阳为阴;阴阳之间还要相交相合相感相恶相互相成相克相生。老祖宗用八卦摆了个阵势:乾为天,坤为地,艮为山,兑为泽,巽为风,震为雷,坎为水,离为火。老祖宗把八卦捉对儿一放,便将这阴阳之间所有的事交待得一清二楚。”

  小当差说:“咋交待得一清二楚?”

  程颢将放在桌上的卦签拿起来一摇说:“这八卦一转一动一碰,阴阳消长,变化无穷。这一变,天地间有了日月盈虚,岁月年华;草木有黄枯绿发,万物兴衰;人有生老病死,灾喜祸福;事有起落,家有盛败,国有兴亡。”

  众人都听得目瞪口呆。小当差乍了乍舌头说:“想不到这易经这么多道道啊!”

  谢师直说:“这一点好理解,一阴一阳之谓道,揭示了日月运行寒来暑往的大自然变化之规律。而对人安身立命,治国安邦方面有何论断?”

  程颢说:“《系辞下传》说:刚柔者,立之本也;变通者,趣时者也;《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也就是说:刚柔相济,能屈能伸,为人立身之本;因时制宜,善变通,为处事之方。”

  谢师直身边的当差小声说:“想不到易经中有作人的学问,过去我只当是算卦用的。”谢师直小声说:“你好好听着,易经中的学问大着呢!学好了,不仅可以修身齐家,还可以治国兴邦,安天下。”

  程颢继续说:“天地之大道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

  当差的站起来说:“先生,那些治国安邦的道理俺也不懂,也不想懂,俺只知道一人吃饱全家不饥。俺只求平平安安就行了。先生能不能从易经上送俺一辈子都管用的活?”

  程颢笑了笑说:“可以送你四个字:行善去恶。易经说:“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也,以小恶为无害,而弗去也。所以,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小当差满意地对谢师直说:“今天我为你引路算来的对了,在先生这里,我找到了一条一辈子都受用的路:行善去恶。”

  谢师直站起来对程颢说:“先生深明易道,并且是修身齐家,治国安邦的大道。我今天也受益不浅。”

  程颢连忙说:“我只是谈了一些研究周易的体会。听说先生对孔子的《春秋》有研究,望不吝赐教。”

  谢师直连连摆手说:“《春秋》我了解得很肤浅。今天时间不早了,咱们后会有期。我还要赶路往京师开封,告辞了。”

  程颢将谢师直一直送到校门外,目送他消失在山道上。

  这一日,雷鸣电闪,大雨倾盆。程颢立于县衙大厅前,凝望着如注的雨幕,眉头越皱越紧。跟在身边的小当差焦急地说:“这老天爷不睁眼了,一直下开了!再下,河一涨水,俺家的玉谷地怕保不住了!”

  程颢披起蓑衣,回头对小当差说:“咱到街西头大堤上看看去。”便同小当差冲入雨幕中。

  西头大堤上,站了不少乡民。洪水滚滚滔滔,顺大堤往东流去。堤内的玉谷绿油油一片。

  程颢走了过来。人群中有人说:“多亏程主薄今春组织咱修这大堤,要不到现在,咱哭都来不及啊!”

  河对面也立了不少人。忽听对面有人大喊:“不好!溃堤了,快来堵堤啊!”对岸乱成一片。

  小当差问程颢:“大人,对岸是哪个县?今年春上没见修堤,如今真出事了。”

  程颢望着对岸堤坝缺口越来越大,叹了口气说:“古人说要未雨绸缪。这个县的县令是今年刚上任,今春咱们修堤时,我还提醒过他,一起修,他说不一定年年涨水,这不,到如今来不及了!”

  雨渐渐小了。程颢望着渐渐转睛的天空,对小当差说:“如今正值暑天,暴雨过后,容易引起痢疾流行。我看这一带的乡民爱喝生水,这恐怕是引起痢疾的重要原因。要让各保说说喝生水的坏处,养成喝开水的习惯。”

  小当差说:“大人你不知道,俺这里人老几辈都喝生水惯了,一下怕难改呀!这儿都流行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二人正说话间,忽然一衙役骑马过来说:“大人,县令让你赶快回去,说是上头要咱县抽调民工到对面县去帮助抢修大堤。县令让你带五百人前往。明天就出发。”

  程颢以严厉的口吻对衙役说:“你马上骑马到各保去通知,严命各保抽50名强壮劳力,于明早辰时到这里集合。自带干粮,自带工具,不得有误!”衙役骑马飞奔而去。

  河堤上,程颢站在一大堤高处,正在对齐整整列队的民工说话:“乡亲们,大家有的一夜没睡跑了几十里赶到这里,我谢谢大伙啦!渭县遭了灾,府里调咱县民工来主要是抢修大堤。干活大伙不怕,我主要担心不要生病。听说这里流行痢疾,有一个村死亡大半。”程颢讲到这里,见下面民工一片哗然,便笑着说:“大伙不要惊慌,吃的、住的我已作了安排,大伙要切记不能喝生水,更不能喝池塘里的水,天热再渴也要喝烧开的水。这样就不会得病。大家干活去吧!”

  民工散开来,拿起铁锨往冲开的大堤上去。

  站在程颢身边的小当差说:“大人号令民工真像指挥打仗一样,昨天下午一通知,民工们哗的都来了。我听俺村的人说,程大人处事有方,今春修堤保住了庄稼,如今大人说叫咱干啥就行啥!咱会啥,不就会出力吗!”

  程颢感动地说:“多好的老乡啊,越是这样咱越要关心他们,走,咱去看吃的、住的安排啥样了,不能让咱县的民工有一个得病。”

  说罢,二人往村中走去。

  大堤上,几个身着官服的人在巡看工地。程颢也在人群中。雩县县令、渭县县令一左一右陪伴着京兆府的晁公。

  晁公四十多岁,显得精明强干,他忧心忡忡地对渭县县令说:“大雨过后,被冲垮的河堤是修起来了,可你这个县怎么又死了那么多人?”

  这时,附近村庄传来一阵哭声,人们扭头望去,见村口一群穿白衣的人,抬着一口棺材往山坡上去。

  渭县县令姓王,胖胖的,脸上急出了汗,说:“河堤一决口,忙着堵堤,不知道洪水之后会出现瘟情,好多乡民拉肚子,一拉起来止不住,冒脱水了,不几天就死了。这附近一个村死者大半。”

  晁公把脸转向雩县县令:“你县发现拉肚子没有?”

  雩县县令说:“拉肚子主要是乡民喝了池塘中的生水引起的,我们那里由于程主薄事先发了通告,告诫乡民不要喝池塘中的水,目前未发现因拉肚子死人的。”

  程颢说:“我带来的500民工,没有一个拉肚子的,目前都回家了。”

  晁公叹了口气说:“你们两个县相距不远,一河之隔,却是两种情景:雩县未雨绸缪,先修河堤,保住了庄稼,又由于注意饮食卫生,防止了瘟情发生。我们当父母官的,有没有爱民之心,真是天壤之别啊!”

  王县令一脸愧色,连声说:“都怪我考虑不周啊,春上我刚上任时,程主薄还提醒过我,要修河堤呢,如今后悔也来不及啦!”

  晁公对王县令说:“河已退去,你回去安排乡民防止瘟情扩散吧,我到雩县看看。”王县令急匆匆回去了。

  晁公对雩县县令说:“你这里的主薄干的不错啊!我要向上举荐他。怎么样,你不嫉妒吧?”

  县令说:“主薄来了之后,我省了好多心,也给我增了不少光。有机会大人一定举荐举荐。”

  晁公说:“厌云山离这里多远?我想上山去看看,听说山上景致不错。”

  县令说:“不远,我陪你上去吧,”他手往南边一指说:“那不就是厌云山主峰!”但见厌云山云雾缭绕。

  晁公说:“哪能让你陪我,你年令大了,又爬不动山,让主薄去吧!”

  程颢忙说:“不巧先生,我手头还有一件案子,这样,我处理完就来,你先在山下寺院等我,明早我就赶上去。”

  县令说:“啥案子不会放一放?先陪晁公再说!”

  晁公连连摆手:“我由一人带路即行,主薄办案要紧!”

  程颢便让小当差为晁公引路,说:“晁公有些对不住呀,明天见!”

  晁公上马,挥手道:“明天见,我先上山了!”

  第二日早晨,红日东升,程颢随同一衙役策马行驶在山道上。远近群山巍巍,溪水激石,山风阵阵。

  程颢显得神清气爽,对衙役说:“好景致!”

  衙役说:“先生何不吟诗一首,莫辜负了这大好美景!”

  程颢让马放慢了速度,边游边走,呤出了:

  “吏身拘绊同疏属,俗眼尘昏甚瞽朦。

  辜负终南好泉石,一年一度到山中。”

  远处出现了一处寺庙。程颢来到庙前,晁公正在庙门前散步,见程颢跳下马来,便说:“主薄来得早啊,案子处理完了?”

  程颢说:“昨晚问了案情,这个人因罪没官,有田产在这山脚,我正好一来陪晁公,二来可实地丈量。岂不两全其美?”

  晁公说:“那咱们上山吧,马都栓在这儿。”

  衙役栓好马,跟了上来。

  程颢同晁公边走边说:“晁公,我自幼就听说这秦岭一带多奇山,常恨游赏无便。我到这里任主薄后,二年来,外出公干的时间多,三居其二,在家的时间少,这终南山的胜景也不曾领略。”

  晁公边观赏山景边说:“老弟年轻有为,这二年县上紧急公务自然干的不少,我听县令说你刚来时,他还不放心于你,几个案子办下来,他算服了你了。”

  程颢感叹地说:“这二年我也算尽心职事,可对官场还不太适应,本想为百姓多干些事,可又办不成。学业也荒废了。有时也想辞官归田,一心研究儒学之道。刚才我还呤了一首诗,正好反映了这种心情。”

  晁公微笑着说:“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刚入仕途,就有归隐的想法,念来听听。”

  程颢念道:

  “身劳无补公家事,心冗空令学业衰。

  世路险恶功业远,未能归去不男儿。”

  晁公以开导的口吻说:“老弟不要太灰心了,你在主薄任上干的不错,我还准备向朝庭举荐呢,再说这做官与做学问并不冲突,你研究孔孟之道,孔孟之道的核心仁者爱人,在为政上不是讲求行仁政吗,你从政行仁政,不是实行仁者爱人吗?所以,我为你改一句:未能归去是男儿。”

  程颢似有触动,沉呤道:“未能归去是男儿。”

  程颢向着更高的山峰,走去。

  雩县县衙。这一日下午,程颢与县令张寺丞大厅内坐着正在说话。从西窗外可望见小松黄杨翠绿绿的。

  张寺丞说:“程主薄转眼来吾邑已三年了,本来我已向晁公举荐你在京兆尹升职,晁公也向吏部举荐,可前天吏部下昭,要调你到南方江宁县去任主薄,我问吏部的官员为何不能在京兆尹任职,他说是为避亲。说实话,我实在不忍心让你远调,这三年,你成了我的左膀右臂,政声十分显著,老乡们都不愿让你走。”

  程颢笑了笑说:“避亲是因为我家祖居在长安一带,老宅空有几间房子,五世以下我家已迁到河北博野一带,后来因祖父跟随开国皇帝有功,被赐弟京师。官员不得在祖居地任职,是大宋的制度,到江宁也好。说到在雩县的政绩,我不敢妄言,我只是辅助你尽了我的职事而已。前一段时间,我陪晁公游终南山,在山上挖了小松黄杨四棵,栽在西墙外,还作了五首绝句。离别之际,现呈于你,聊作纪念。”说罢,程颢从书桌上取出诗稿递与县令。

  张寺丞将眼光从西窗外黄杨上收回,接过诗稿,呤了起来:

  “有生得遇唐、虞圣,为政仍逢守令贤。

  纵得无能闲主薄,嬉游不负艳阳天。”

  张寺丞边收诗稿,边说:“敝人有愧这‘守令贤’三字呀,你怎能自贬为‘无能闲主薄’呢?上任伊始,就破了十分棘手的藏钱纠纷案,揭穿了南山寺庙佛头显灵真相,破除了迷信,特别是今年大灾之后,由于你处置得当,灾后我县没发生瘟情,别的县死亡惨重,我们这里乡民安居乐业。这都得益于你的措置有力啊,怎能说是无能闲主薄啊?是不是我干预太多,使你发挥不了作用?”

  程颢连连摆手:“大人莫多心,这诗作是戏言,大人对我是既放手又信任。我这是戏言、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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