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珠玑巷人南迁的几个问题

曹振涛
寻根问祖是华夏炎黄子孙爱国爱乡传统美德的体现。据广东地方史志和各地族谱的记载，珠江三角洲人，其祖先多是来自南雄珠玑巷。关于南雄珠玑巷的种种传说，笔者童年亦曾听过不少。有父老口述的，有写成掌故的，有编成戏剧的。如说，凡属珠玑后裔右脚第五趾都是 脚甲的（即脚甲上有条裂痕），又说，凡属珠玑后裔走路时都爱折摘路旁的枝叶，这是先人南迁途中采摘果子充饥的动作遗传，自己也作为珠玑后裔而感到自豪。及长，懂得传说并不等于历史，于是开始翻史籍，查族谱，并到南雄珠玑访问了解。近年看了中山大学1991年5月出版的《南雄珠玑巷人南迁史话》，该书以丰富翔实的资料和严谨的科学态度，从不同的角度分别对珠玑巷人南迁问题，作出比较客观全面的考证和阐述。在此，我想就“史话”和有些族谱中提到的几个问题，谈点自己的看法，并就教于高明者。
① 关于“南迁”的概念。我们知道，自公元1100-1300年即北宋至元代初这200年间，中原汉族有过两回大规模的南迁。第一回是北宋末南宋初，这就是公元1127年前后，由于金兵南侵，汴京陷落，二帝被虏，北宋灭亡，中原军民随隆裕皇太后南逃入赣，后康王赵构即位，定都临安，迎隆裕北返，大部分留虔州（今赣州）百姓，无条件随行，乃辗转越梅关沿驿道南迁广东南雄，暂居珠玑一带，也有部分东赴闽南或西走湘桂的。第二回是整个南宋时期，公元1127-1279年，这152年中，暂居或原籍南雄者，以不同原因分三批先后沿浈江——北江水路南下珠江三角洲。“史话”所说的南迁，主要是指后者中大规模的三次。至于小批个别则多达130余次，这就无从考证。有些族谱或后人，因对两回南迁混淆，遂至张冠李戴，作出误导。
② 关于南宁三次大规模南迁的年代及原因。第一次发生在南宋初高宗绍兴元年（元无1131年），原因是逃荒谋生。由贡生罗贵领衔、珠玑村33姓97户禀请官府，南迁理由是“天灾地动，民不堪命，十存四五，犹虑难周”，“近处无地堪迁，远闻南方烟瘴地面，土广人稀，田多山少，堪辟住址”。冈州（实为新会）知县批文称：“贡生罗贵等97人（户）既无过失，准迁移安插广州、冈州、大良都等处、准案增立图甲，以定户籍，各辟草以结庐，辟地以种食。”于是发给引文（通行证）南迁。由此可见南宋初迁徙可算正规和手续严格。第二次是南宋后期度宗咸淳八至十年（公元1271-1273年），原因是避胡妃祸。宋史记载，咸淳八年，奸相贾似道当权、胡妃父得罪似道，似道逼度宗出胡妃为尼。《南雄县志》说，咸淳九年，胡妃被宋帝打入冷宫，后逃出宫外，改名换姓，嫁南雄珠玑一黄姓富商，朝臣知此不敢告帝，乃虚报南雄贼多，要派兵清剿，实则到珠玑追究逃妃事。谢氏族谱则说南雄富商黄贮万运粮上京，遇胡妃为尼后潜逃出宫作游妇，为黄携返作妆，朝迁缉访未获，后黄之家仆告发，兵部官知此，恐皇上追究获罪，乃诈谓珠玑有贼作乱，奏准于此建寨所，聚兵镇守，严行迁徙，欲洗其地以灭迹。珠玑人遂被逼而大举南迁。现珠玑村有胡妃塔，塔下有井，相传当时官兵追索甚急，百姓纷纷逃亡，胡妃恐株连乡人，乃投井自尽，村人惧冤魂作崇，便建塔镇之。这次南逃南逃百姓人数、去向无确切记载，但“珠三角”各姓族谱中提到咸淳年间开村者不少。第三次是南宋末德祐至景炎年间（公元1276-1278年），原因是避元兵乱。德祐二年元兵陷南雄、韶州，宋守将战死。公元1279年宋元最后一战于新会崖山，宋全军覆没，陆秀夫负幼主动赵昺投海自尽，南宋正式灭亡。这段时间战乱，从南雄波及沿海，珠玑首当其冲，居民肯定大量南迁。
③ 关于南迁的氏族和定居的地点。“史话”中黄慈博的“流徙铭”这样写：“珠玑流徙，罗湛郑张，尹文苏谢，陈麦卢汤，温胡赵伍，曹欧李梁，吴冯谭蔡，阮郭廖黄，周黎何陆，高发其祥，九十七人，开辟烟瘴，三十三姓，永镇南方，子孙万代，为国栋梁，文经武纬，愈远愈昌。”这33姓只是公元1131年首次南迁的一个集体。据慈博遗稿收集到的族谱家谱所载，厉次南迁尚有“庞、康、邝、丁、石、雷、孔、邓、孙、邵、任、朱、魏、程、侯、鲍、缪、房、容、潘、冼、祁、袁、姚、蓝、肖、韩、甘、林、杨、梅、吕、严、刘、关、屈、余、简、杜、封、叶、霍、凌、司徒”等45姓，连前共78姓。由于黄氏收集谱牒的遗漏，显然不止此数。定居地则东起增城，西迄广宁、高要、阳江，北起曲江、清远，南抵斗门、宝安，而以“珠三角”的南海、中山、顺德、番禺、新会、东莞为最多。在黄慈博的《珠玑巷氏族南迁记》一文中，黄氏考证了散处各地的诸姓族。其中提到南海的有——属于西樵的海舟梁族、黎涌简族、去路简族、简村冼族、麦村麦族、金瓯松塘欧族、大同程族、冼族；属于南庄的绿潭李族、罗格孔族、上淇陆族、恒顺陆族、湖涌简族、罗格冼族；属于九江的朱族、关族、陈族、河清陈族；属于盐步的邵边邵族、盐步简族、平地黄族；属于黄岐的白沙简族；属于丹灶的银塘康族、大涡张族、横江简族；属于桂城的 岗姚族、石啃梁族；属于罗村的大 塱冼族；属于小塘的黎边黎族；属于松岗的鹤园陈族；属于沙头的石江李族。从上述，我们不禁发出疑问：黄氏是近代人，他考证清末民初散处今日南海（不含佛山）范围的珠玑南迁氏族就这些吗？南海近半镇区为何完全空白？就算榜上有名的镇区内绝大多数村族也不见踪影。这个疑问，我跟一些人研究过，比较过一致的意见是：（一）榜上有名的各族是珠玑南迁直接到南海开村的，榜上无名者属于先到别地，随后才陆续分支到南海的。如庞族先到石湾弼塘后才分房叠滘。（二）榜上有名者并非清末民初，而是宋代最先到达南海开村的，随后才从珠玑来的不列入。（三）黄氏搜集不到族谱材料的氏族。这三个可能都存在。由于黄氏行文字没有明确说明，导致今日考证的迷惘。
④ 关于珠玑人的定义和族谱史料的可信性。“珠三角”不少人都异口同声说自己是珠玑南迁的后代，并以此自豪，其实并非所有族谱记载的都属于珠玑巷人。珠玑巷只是一条村，今天也只是南雄一个镇当年也无法容纳那么多北方寄寓者。珠玑这个中转站应从广义理解为整个南雄县（市）。正如暨大教授陈乐素所说，应把它看成是“中原和江南的象征，代表南迁人的故乡。”“众族谱都说他们的祖先来自珠玑，它的意义就不限于纪念南雄的珠矶巷，而更远的乃是纪念广泛的中原和江南的故乡了……它是具有维护同宗、同族以至同乡团结互助作用的。”我十分赞同这个观点。
至于族谱以及一些史料亦不可尽信，我省族谱多编写于明清，距南迁已二三百年。由于年代的久远，传闻的辗转，执笔人水平的高低，往拄有互相抄袭、臆度虚度构以显扬家声的流弊。试举“史话”中所载的市桥谢氏族谱，它算是较有权威的一本族谱，竟然把咸淳八年（公元1271年）避胡妃祸南迁一事，说成发生在绍兴元年（公元1131年），时差达140年。罗氏族谱所载的南迁批文，在政区设置上亦出现明显的错误。
    （责任编缉：谭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