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入蒋介石侍从室段氏兄弟传奇

　　段仲宇进入侍从室不久，就亲手?办了一件事，那就是蒋介石下令枪决兵役署中将署长程泽润。开头是把程泽润的"罪状"转呈蒋介石；再是把蒋介石亲笔批示"枪决"的命令下达；最后是把程泽润被枪决后的尸体照片呈送蒋介石亲自过目。这一切均由段仲宇一手承办。
　　段仲宇说，尽管50多年过去了，但程泽润被枪决后的那张照片他至今印象很深，眼睛一闭宛如在眼前。一个为蒋介石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资格中将级高官，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使段仲宇惊骇不已!而蒋介石在此案中施用的阴险手法，更使段仲宇震惊万分!他没有想到蒋介石竟会是这样一个·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
　　程泽润是四川隆昌人，别号沛民，毕业于黄埔军校。他1927年5月就当上了国民政府军事部参谋第一局局长，1928年1月出任第八军第二师师长，1932年1月任军政部陆军署军务司司长，1937年7月6日晋升为中将，1944年任军政部兵役署署长，主管全国的兵役工作。
　　这样一位老资格的中将高级军官，为什么会成为蒋介石的刀下之鬼呢？
　　段仲宇后来逐渐了解到，程泽润之死是蒋介石"一石三鸟"所致。
　　程泽润的兵役署，主要工作是征兵。那时东北、华北、华中及华东等大片国土沦于敌手，征兵主要范围是以四川为中心的大后方，尤其是四川。蒋介石就说过："四川地方之大，人口之多，不亚于欧洲的大国。"早在1937年12月，国民党政府从南京撤退到武汉后，蒋介石就看中了素称"天府之国"的四川，开始安排去四川的退路。他密令侍从室第一、第二两个处整理了一份有关四川军政情况的调查材料。
　　这份调查材料洋洋洒洒数千言，内容机密，分析详尽。第一部分是核心社上层潘文华、王缵绪、王陵基、唐式遵、邓汉祥、傅常等人的分裂与斗争；第二部分是四川省五个军政派系的情况及最新动向；第三部分是四川各军政首领对"中央"之态度与企图；第四部分是刘湘死后蒋介石任命邓锡侯为川康绥靖主任，刘系将领对邓锡侯的态度，以及邓锡侯飞抵成都就职后的活动情况。其基本观点是川军将领对"中央"无拥戴诚意，各具企图，然而，为对付"中央"又不能不在表面上作些姿态，有些则为要挟"中央"之举动云云。
　　蒋介石把国民党政府迁到"陪都"重庆后，为了安定川局，削弱四川地方实力派，采取了各种措施，例如釜底抽薪，调动20余万川军到抗日前线。后来，有的被敌伪消灭或击溃；有的被蒋介石收买分化，成为中央化的川军。但即使如此，四川地方实力派仍拥有相当数量的军队和地盘，与蒋介石排除异己的政策存在着深刻的矛盾。刘文辉手下有部队10余万人，他还和周恩来、必武、林伯渠等暗中会晤。周恩来勉励刘文辉"对蒋介石政府的一切反动政策措施，都须给予坚决反对和有效抵制。西南地方力量在现阶段有条件这样做，大胆行动起来，共产党愿意在政治上给以支持"。蒋介石虽然没有侦悉到刘文辉和中共方面暗通款曲，但他始终感到四川的地方实力派三心二意，°手°脚，处处掣肘。程泽润是四川人，与川系将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将程泽润枪决，无疑对不顺从的四川地方实力派起一个"杀一儆百"的作用，让他们知道"中央"的厉害。
　　蒋介石玩的是"杀鸡给猴看"的政治把戏，而段仲宇从程泽润横陈的尸体和汩汩流淌的鲜血中，仿佛看到了蒋介石手中那把血淋淋的屠刀??
　　当时四川人口约5000万，占全国总人口的九分之一。蒋介石把四川作为"兵库、粮仓"，每年征兵数多达五六百万，几乎每个军都补充有四川兵，以致有"无川不成军"之说。征兵多，农村劳动力锐减，四川农业生产连年下降，大大影响了人民生活。
　　在征兵过程中，做法极不公允，富家子弟能以在校读书等种种借口，逃避服兵役的义务，兵役部门贪污舞弊盛行，买卖顶替随处可见。被征的富家子弟如不愿应征，只要向兵役部门或乡保长出一大笔钱，就可由他们代买壮丁来顶替。其实这些人把钱占为己有，另抓劳动人民来交差。解放后，有部电影叫《抓壮丁》，把国民党兵役工作的弊端揭露得淋漓尽致。
　　把壮丁运往前方的过程中，为了防止逃跑，行军时用绳索一个连一个地把壮丁捆着走，宿营时把衣裤脱光才准睡。打骂更是司空见惯。伙食上层层克扣，吃的是仅去粗壳的糙米，其中还掺了砂石，菜也没有，简直无法下咽。一旦拖病了，既无医又无药，以致被拖死的壮丁比比皆是。
　　兵役工作的种种弊端，引起了极大公愤，舆论纷纷谴责，社会团体不断抗议，群众甚至自发起来进行反抗。例如川东宜宾1943年就爆发过大刀会聚众抗丁的事件。
　　蒋介石为了平息民愤，就把兵役署长程泽润作为"替罪羊"抛了出来，把兵役工作中的所有罪责一股脑儿统统推到程的头上，企图借此转移视线，丢卒保"帅"。在这样的背景下，程泽润也只得"代蒋受过"了；而蒋介石却博得了"皇上圣明"，敢于秉公执法的美名。
　　蒋介石决定杀程泽润，还有一个因素是，程泽润系川东黑龙会的首领。四川这个地方，帮会盛行，渗透到政权、军队。其成员包罗万象，上到将军，下至士兵，三教九流各色人均有。流行在川东一带的帮会叫黑龙会。程泽润是川东隆昌人，?过苦心?营，成了黑龙会的首领。隆昌地区紧靠重庆。黑龙会的势力也通过各种渠道悄悄伸入重庆。

同年夏天,蒋介石的密友、谋士戴季陶的儿子戴安国(国民党政府民用航空局局长)住在重庆机房街,与罗汉寺新兵营房相邻近,就亲睹了一幕兵营恶行。这批士兵所在部队番号是“军事委员会后方勤务部运输团”。蒋介石的同乡和亲属俞飞鹏,时任军委会后勤部长。运输团新兵连的壮丁是刚从农村抓来的,捆绑虐待,形同囚犯。俞早已心中有数,已向蒋介石透了风声。使老蒋更加对程不满,曾对其有过警告,可程泽润依仗何应钦这块硬牌,依然我行我素。军官肆意殴辱新兵,甚至非刑即打,灭绝人性,每天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又赶上天热,营房内臭气熏天。

 
住在隔壁的戴安国晚上睡不好觉,就悄悄到罗汉寺去察看,一看大为吃惊。新兵连简直成了人间地狱,“壮丁”已被折磨成“饿丁”、“病丁”,乃至“死丁”了。一些新兵奄奄一息,还有一些已经毙命,尸体还未收埋。

 
戴安国赶忙去叫蒋纬国一道去看看。蒋纬国起初不相信,乘车至罗汉寺现场观看之后,觉得问题严重,就赶到蒋介石官邸,把此事向父亲作了汇报。

 
蒋介石本来窝了一肚子火,听了蒋纬国的禀告,立即赶到新兵连营房查看。看罢立即打电话给何应钦,说有紧急的事要同他谈,何应钦来不及穿军装,仅穿着白衬衫,急忙乘车赶赴现场。

 
抓杀程泽润敲山震虎

 
恰好这天正是程泽润的50大寿,他正在家中张灯结彩,大宴宾客,热闹喧哗,在一片祝寿敬酒声中,突然传来电话声说请程泽润速去见委员长。赴宴的人都蒙在鼓里,纷纷猜测,“程署长可能又要高升了,真是双喜临门”。大家都向他道喜,程泽润更不知是凶事,尽往好处想,一时止不住内心喜悦,一脸阳光。

 
然而,程泽润做梦也未想到,来到蒋介石跟前,行了一个军礼,暗见委座怒气冲冲,何应钦垂头站在一旁,微微颤抖。这时他才知道事情不妙,凶多吉少,心中凉了半截。蒋介石厉声道:“兵役署长,你看看,这就是你手下的新兵!”

 
不久以前,蒋介石在一次会议上告诫程泽润,目前有舆论反映说大后方的兵役办得不好,新兵遭受虐待,要兵役署切实注意。程泽润当时矢口否认,还说:“事实胜于雄辩。”此时蒋介石忆起旧话,怒火中烧,连声骂道:“我打你这个‘事实胜于雄辩’!打你这个‘事实胜于雄辩’!”挥起手杖向程泽润脸上打去。程身材高大,将头部向左右躲闪,手杖多打到了他的肩上,蒋介石直打到手发酸了才停止。随后,蒋下令将程泽润扣押起来,关进新兵连的厕所里。何应钦从旁一再说情,蒋才同意把程交何监禁起来。

 
程泽润此时还不明真相,一个劲埋怨他夫人。因为,十几天以前,程泽润刚被免去兵役署署长的职务,改任新兵点验委员会主任,只是兵役署有些工作尚未交接完毕。有些友人劝程泽润在寿辰的那天,最好到重庆北部的北碚去避寿几天。程起初也打算去,可他的夫人却认为半百大寿应该大办,想借祝寿的机会收进一批礼品,再发一次财。假如那一天他果真避寿离开重庆,委员长也未必会非把他从北碚抓出来不可,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程泽润被抓以后,原说要交军事法庭公开审判,后来没有这么办,大概是因为蒋介石及其亲信担心这样做,将会更多地暴露国民党军队内部黑暗腐败的真相吧。程被关在重庆西郊李子坝附近一座楼房里,由他夫人陪着,门外有武装卫兵监守。程泽润虽已失去了人身自由,但生活待遇还不错,比一般囚犯要好,这自然是因为何应钦特别关照,予以优待。不过,对探监的人管得甚严,凡是到牢房探望程泽润的人,都必须在登记簿上签名。程被捕之后,为他转圜活动者大有人在。

 
1945年初夏,国民党政府军委会的军法执行总监部,对程泽润进行了一次不公开的审判。军法执行总监何成浚与程泽润无私人恩怨,又获何应钦的暗示,对程自然从宽发落,最后以“渎职”罪判处徒刑一年,按缓刑处理,允其重新任职效力,将功折罪。

 
这时,何应钦请求把程泽润调到中国陆军总司令部,在他监督下工作。当时蒋介石对此也并无异议。程泽润的众多同学、同僚、部属、亲友,莫不为此而感到高兴。

 
可是,正当程泽润准备出狱之际,陈诚到蒋介石跟前提出警告说,把程泽润放回何应钦那里,有如纵虎归山。陈诚的话,蒋言听计从。于是,原本准备出狱的程泽润,命运又发生危急,蒋介石突然下令将程泽润杀掉。

 
当时人们都晓得,杀程,与抓程一样,主要目的都不是针对程泽润本人,而是向何应钦施加压力,杀鸡吓猴。

 
何应钦与陈诚是不可调和的死对头,但何与军统特务头子戴笠却关系密切。他所需要的军用物资与关于日军的重要情报资料,一向在军统局有求必应。陈诚对何应钦着实忌惮,认为何应钦手里抓着大军指挥权,又有军统特务系统的帮助,很可能再度成为最大的军事实力派。而何应钦的膨胀壮大给蒋家王朝扬威构成了极大威胁,蒋介石对此也忧心忡忡,他想,迟早不倒在共产党手下,就要败在何应钦手下,对何不可等闲视之。杀程泽润只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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