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传程芳朝少时就读的那家书院,即是后来贵池的池阳书院。完成学业后,程芳朝应当地一家绅士的聘请,做了他家的西席。过年了,程芳朝收了席,结了帐,东家给了他10两银子。程芳朝心里很高兴,有了银子,便可以回家与父亲妻儿老小团聚,过一个祥和幸福的大年了。他乘着东家的船,渡过长江,来到江北,下得船来,按步当车,沿着江岸向西行来。可冬天日子短,离家还有一半的路程,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未晚早投宿,天明登前程,当晚住宿在罗岭花园村一户人家里,心情非常愉快,因为再有一天的路程,便可以回到久别的家园,看到日夜思念的亲人了! 当晚草草吃了点便饭,洗了脸,用热水烫了脚,就上床睡觉了。也许因行路的困乏,虽是生床,上半夜却睡得很熟。鸡叫头遍时,程芳朝好像被什么声音惊醒,从朦朦胧胧中醒来。一开始,他听到的是雨打在竹林上发出的沙沙声。下雨了,程芳朝有点紧张,这下道路泥泞,可不好走了。不过,不要紧的,包袱里带着一把雨伞,冬天的雨下不大,离家不过50来里(华里)的路程,一天赶回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想到这里,心里安定了许多,看看天色还早,打算还睡会儿。正当他将睡不睡时,忽然从隔壁房间传来哭泣声,声音很小,分明被有意压抑着。程芳朝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安,看了看窗户,窗纸有些发白,就穿衣起床,来到堂屋,仔细一看这户人家。只有孤零零的三口:一个是风烛残年的老太太,一个是年青的媳妇,还有一个是襁褓中的不满周岁的婴儿。乘着晨曦初露的曙色,程芳朝打听她们的隐情,年青的媳妇怎么也开不了口,还是那位风烛残年的老太太,看到先生的热忱和诚恳,告诉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一个月前,老人家的儿子得了急症,没几天便抱病身亡。为了儿子的丧事,情急中只得借了高利贷。前天到了期限,债主前来催逼,说是只能宽限两天,今天便来讨取:或者还清连本带利的10两银子,或者让她的年青媳妇去抵债。看看天色将明,家里是一两银子没有,眼看着相依为命的媳妇就要被人带走,母子婆媳就要生离死别,思之怎不令人悲痛万分。 程芳朝打量着悲恸中的一家人,思量着这年青的媳妇是主劳动力,顶梁柱,她这一去,丢下风烛残年的婆婆和襁褓中的婴儿,她们还能活命吗?恰巧自己兜里揣着一年教书的收入——10两银子,不如拿出来救活她们一家人。 先生轻声劝慰着她们,并从包袱里拿出银子,递给他们,让她们收下还债。开始时,婆媳俩说什么也不愿接收先生的银子,后来还是老婆婆感到先生的诚恳和善意,才同意接受下来,不过她们也向先生提出一个要求,如果先生不答应,她们决不会平白无故的接收别人的银子。先生看见自己的善意被别人理解和接受,非常高兴,也就愉快的接受了她们婆媳的条件。 原来,她们家一块山地在肚脐墩,不宜栽种别的,只能种棉花。不过种棉花可以旱涝保收,即“天旱五斤花,天涝也是五斤花”。有没有对他们的生计不会有什么影响,权且就送给先生安葬祖坟用吧。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先生用一年薪水换来一纸赠与土地的画押契据,回到阔别的家里,却是两手空空,面对着嗷嗷待哺的一家妻儿老小,只有打起精神,强作欢颜。 先生踱着步来到村口,径直朝张屠户的肉铺走来。他打算向张屠户借几斤猪肉过年,乡里乡亲的,他估摸着会给他这点面子。可是不巧得很,张师傅出外要帐去了,铺面由他的徒弟守着。徒弟听清先生的来意,只是抱歉的说,肉已经卖完了,现在只剩下一个猪头,可师傅不在,要说赊欠,他是做不得主的。但终究禁不住先生的言语,还是答应了先生,让他将猪头提回家。 因是年关,张屠户讨债到很晚才回家,一脚刚跨进门,就听到小徒弟的说道,心中无名火直冒。先是劈头盖脸的把徒弟一顿臭骂,紧接着蹬、蹬、蹬撒开两腿直奔村中的程芳朝家而来。远在窗外,就闻到厨房里飘出的阵阵肉香。看到张师傅来访,先生整肃衣冠,笑容可掬地赶紧迎出门来。只见张屠户紧绷着铁青的脸,如入无人之境般的直奔厨房而来,看见他的猪头在大铁锅里已经煮开了几滚,快要煮烂了。说时迟,那是快,只见他伸出那只沾满猪血的黑手,从大铁锅里一把抓起猪头就走。 程芳朝在身后连声喊叫:“张师傅!张师傅!” 可张屠户像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朦胧夜色中。 关上一直敝开的大门,返身来到厨房,只见妻子在灶下啜泣。猪头没了,但年还得过。 先生劝慰夫人道:“爱妻何必泪涟涟,一锅油汤好过年。它日讨得高官做,月月年来日日年。” 听得丈夫的劝慰,扬氏的情绪稍解,也强打起精神,为丈夫和一家老小操持着年夜饭。不一会,一顿简朴的年夜饭端上了桌,还是妻子的手巧,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半碗虾米,给丈夫作了下酒的菜肴。 见有虾米和酒,先生不禁来了精神,脱口吟道:“金筷夹金虾”,正在思考下句时,分明听见屋顶有人接句:“榜眼出在五斤花”。 程芳朝甚觉希奇,又怀疑是否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又吟一遍:“金筷夹金虾”,的确有人接句“榜眼出在五斤花”。先生放下杯筷,打开大门,仔细地看了看屋里屋外,确定了没人之后,心中不禁沉吟起来。 这个大年夜就这样度过了。 第二年立春较迟,抢在立春日前,程芳朝将厝了三年的母亲的尸骨安葬在了罗岭花园肚脐墩的那快“天旱五斤花,天涝五斤花”的山地上。这是发生在清顺治三年的事。 一开春,春帏从县试开始,接着是府试和乡试(省试),程芳朝一路闯关,秋天被选送入京参加礼部试,考取了进士。接下来就是殿试了,程芳朝从容应对,才华得以充分展露,受到顺治皇帝的赏识,钦点为第二名——榜眼。
(责任编辑:admin) |
- 上一篇:程芳朝的传说一:严驼子厨师
- 下一篇: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