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榜眼埋骨舟山镇龙蟠山 一、合蟠山 龙蟠山 程先生认为,根据康熙壬戌年(1682)《程氏宗谱》记载,十峰公是葬四十三都合蟠山。“经实地考察,永康无‘龙蟠山’。”事实究竟如何?(一)姜宝《松溪程先生年谱》:嘉靖四十二年癸亥十月二十八日,“光裕辈乃以是年奉先生灵柩,偕潘淑人合祔龙蟠山十峰公墓侧。”(《程文德集》第448页)(二)罗洪先《明通议大夫掌詹事府事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调南京工部左侍郎松溪程公暨配封淑人潘氏合葬墓志铭》:“光裕等以癸亥十月二十八日奉柩同淑人合祔龙蟠之原。”(《程文德集》第456页)(三)程文德《龙蟠对月有感》:“六年三见龙蟠月,坐对清光感自深。指授宫墙遗榻在,枫林双涧亦哀吟。”《程文德集》第400页)“宫墙”为龙蟠寺围墙,“双涧”大概就是程先生文章的所谓“两条盘曲的山脉”形成的山涧吧。(四)程正谊《松石程公传》:松石公“居家好持大体,……奉先报本尤加意焉。庙祀则十峰祠、松崖祠,墓茔则龙盘寺、大理庵皆次第修举”。松石,文德长兄文思之号。(《扆华堂集》卷之五)以上年谱、墓志铭、诗歌、传记均屡屡提及“龙蟠山”,这些都是第一手的原始资料,弥足珍贵。其实,程先生在他的《程文德年表》《明礼部尚书程文德墓陵的演革(王按:应为“沿革”)》等也分明多处提到“龙蟠山”。令人费解的是,在这篇文章中,却搬出一百多年后的《程氏宗谱》的所谓“合蟠山”,来否定原始资料的记载,并不惜笔墨罗列《松溪程先生年谱》中多处有关“龙蟠山”的记载,贸然断言,“经实地考察,永康无‘龙蟠山’”。程先生何必这样自打嘴巴。我以为对于历史,如果抛开第一手的原始资料,而去采信什么后来的谱志或民间传言,甚或以此反证原始资料的所谓“讹误”,后果堪忧。程文德为什么把十峰公灵柩从清渭龙山迁出,就因家难频仍,爱子连丧,风水先生认为龙山坟地不吉,先墓当迁。当然再择葬地就格外慎重。龙蟠,指山势如龙屈曲而伏。风水先生以山势为龙,称其屈曲起伏的脉络为龙脉,气脉所结为龙穴。榜眼公深谙此道,龙蟠山正是吉穴所在,而且,这一带是他们父子旧游之地,十分熟悉,还留有不少诗作。 二、程文德没有迁葬龙山 1563年(嘉靖四十二年)十月二十八日,程文德靠金华府救助,入土龙蟠山十峰公墓侧。上述《年谱》、《墓志铭》均有明载。四年后的1566年十二月,嘉靖六十岁驾崩,裕王嗣位,是为穆宗,1567年改元隆庆。嘉靖在位四十四年,二十多年不理朝政,沉迷于修道炼丹,荒唐误国;大奸臣严嵩趁机窃权乱政,父子通同作恶,专权二十年。终嘉靖之朝,积案如山。嘉靖临死时,也许良心发现,对此留有遗诏。每个皇帝即位,总有一番赦免或甄别落实积案之举,用现在的话说叫落实政策。我们永康就有程文德和王麓泉的冤案需要落实。万幸王麓泉健在,由“兵部左侍郎加俸两级”,“奉诏致仕(官员退休)进阶尚书”。而程文德去世九年,下葬也已四年。他的政策落实,先是礼部都给事中辛自修、河南道御史王好问等,遵奉嘉靖遗诏,会同上奏,再吏、礼二部复奏,穆宗皇帝依此下旨,复程文德原职,赠礼部尚书,赐祭葬。结果,复原职和赠礼部尚书,有隆庆元年(1567)十月十六日之宝(皇帝之印)的《赠官诰命》;赐祭葬,隆庆二年三月三日(经核对《谕祭文》,原文“三月辛亥朔,越二日壬子”,每月初一称“朔”,越二日,应是三月三日。程先生所录《谕祭文》为“三月辛亥朔望二月壬子”,每月十五称“望”,“望”为“越”之误,误为三月二日)“皇帝遣浙江等处承宣布政使司分守金巨道右参政(从三品)张宪臣“谕祭”,有《谕祭文》。对此,《松溪程先生年谱》有明确记载:“穆宗皇帝隆庆元年丁卯,奉旨复先生原职,赠礼部尚书,赐祭葬。”不想近五百年后,程庐屏先生在《明礼部尚书程文德墓陵的演(沿)革》中,却这样描述这段历史:“隆庆元年,帝旨程文德官复原职,赠礼部尚书,赐祭葬。文德灵柩由龙蟠山(王按:此处也称“龙蟠山)迁葬于清渭街龙山。翌年,穆宗皇帝亲谕祭文,遣参政张宪臣赴永,于三月二日(三日),举行隆重祭祀。奉旨建造墓陵,历时三年,墓名是:明礼部尚书程文德谥文恭之墓。墓前建有御碑亭、石翁仲、石雕动物群、华表等,陵园建地以罗(王按:应为“锣”)声划界,规模十分宏大。”对照《松溪程先生年谱》,显然,在此,程先生附加了许多自己的内容。对附加的内容,有几个问题求教于程先生:(一)隆庆元年,程文德“迁葬于清渭街龙山。”翌年,“奉旨建造墓陵”。程先生这样说,也许是“赐祭葬”的引发而在“葬”字上做文章。什么是“赐祭葬”?所谓“赐祭葬”,是明朝皇帝在品官及其诰封的亲属丧葬时赐予祭祀的一种礼遇,就是品官丧葬时,皇帝遣官致祭。(详见《明史》第六十卷。志三十六,赐祭葬)程文德母亲赵太恭人是四品诰命,去世时,程文德向嘉靖皇帝上《乞太恭人恤典疏》:“臣伏睹《大明会典》内一款:‘凡两京四品文官,父母曾授本等封者,赐祭一坛,钦此’。”程文德援例,为母乞恩赐祭。他入土五年后,穆宗皇帝赐祭葬,隆庆二年三月三日,张宪臣受穆宗委派来永,也明明白白是“谕祭”,程先生说是“隆重祭祀”。综观以上所述,“迁葬”“建陵”从何说起,依据何在?程文德官清如水,贫无所遗,嫡孙光裕等苦熬五年,最终金华府救助,好不容易才把祖父母奉安于龙蟠山十峰公墓侧,为什么又要把他迁葬?因家难不断,爱子连丧,程文德伤心欲绝,风水先生认为不吉,十峰公不得不迁的龙山?程先生避开这些,却谈什么程文德对龙冈书院的“恋情”,以“京公”“京公”的锣声证明他和附近村民的“友情”,竟说“他的裔孙选龙山建造墓陵是恰到好处的”。他的裔孙是谁,难道不是程文德晚年相依为命、料理主持祖父后事的唯一嫡孙程光裕?祖父去世时,他才十六岁,小小年纪遭遇那么大的变故,承受那么大的压力,在那么看重风水的当时,竟要他把刚安顿好的祖父迁葬风水先生认为造成他家连连惨祸的不吉之地,还说是“恰到好处”的选择,人情天理何在?哪月哪日迁葬?“奉旨建造墓陵”,“旨”在何处?为什么所有这些《松溪程先生年谱》没有只字提及?(二)“墓名是:明礼部尚书程文德谥文恭之墓。”程先生所谓“奉旨建造陵墓”,是隆庆二年(1568),而神宗皇帝赐谥程文德曰“文恭”,是万历三年(1575)五月十三日,有神宗御玺的《赐谥诰命》。程先生怎么把后代的事提到前朝来了?(三)“墓前建有御碑亭、石翁仲、石雕动物群、华表等,陵园建地以罗(锣)声为界,规模十分宏大。”明朝的丧葬之制十分严格和具体,绝不能凭“锣声”之类的一些浮泛不实之词臆断。比如二品官(如礼部尚书)的葬制:碑,碑首龙凤盖,高二尺八寸,碑身高八尺,龟跌(fū夫,碑下的石座)三尺四寸;坟茔,茔地周围八十步,坟高一丈六,坟围高八尺。石人二,文武各一,虎、羊、马、望柱(华表)各二。所谓“御碑亭”,并无此例。程先生说,“文革”中,“榜眼坟”遭受破坏,后由他倡议,并根据造反派成员的回忆,对“榜眼坟”进行了“复原”。“墓面石均独块,长五米,每块重屯(王按:应为‘吨’)余”。并请书法家书写了墓名,“一切符合文物复建要求”。殊不知明朝葬制,五品以上用碑,六品以下用碣,“复原”的形制,不伦不类,哪像明朝墓葬?综上所述,所谓程文德迁葬龙山建陵,既无诏令或原始材料的证据,而所谓墓名或墓的形制也不符合明朝丧葬制度的实际,不足取信。程文德根本没有迁葬龙山。 三、人们为什么误会程榜眼墓葬龙山 长期以来,人们总认为程榜眼埋骨清渭龙山,这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得从程文德父亲程钅圭 的丧葬说起。程钅圭 (1469—1537),号十峰,弘治十二年(1499)进士,初官南京大理右评事,后升四川按察副使。正德十九年(1517)四十九岁即辞官优游田里。嘉靖十年(1531)程文德在翰林院编修任上奉旨纂修祀议成典,嘉靖特恩加封十峰公中宪大夫(正四品),母赵氏为恭人。嘉靖十六年(1537)十二月二十七日,十峰公病逝南京,时程文德任南京兵部车驾司员外郎。第二年二月灵柩运回,恰好这时清渭龙山净明寺故址官卖。十峰公的三儿子文谟是派溪吕人的女婿,清渭街曾任福建南平知县的马石峰是姻亲,并与十峰公共生日,所以十峰公对这一事非常熟悉,特别对俗称“天鹅孵卵”之地十分中意。程文德与三兄弟商量,遵十峰公意买下作坟地。净明寺相传曾有八百和尚,故址面积很大。这时程家正当兴盛时期,程文德不断高升,就在灵柩运回途中,又闻报升南京礼部精膳司郎中。十峰公是四品命官,按《大明会典》规制安葬,备极哀荣。十峰公墓葬“天鹅孵卵”,程文德称其父“雅志遗言今得遂”。他造屋墓侧守丧,其间,“凡知向学者,无论远近,造庐相从,接踵至,有构屋以居者。久之,环庐侧皆生徒学舍,因号‘龙冈书院’”。并建有书院新宅,文德有诗记当时之盛:“龙山精舍近龙川,栋宇初成思豁然。故址昔传僧八百,新堂今聚友三千……”,可见他声望之高,书院规模之大,影响之广。三年守丧期满,嘉靖二十年(1541)程文德北调五月至京师(北京)。不料此后家难连连,先是次年(1542)七月十七日长子章甫二十二岁病故,第二年次子章衮也以二十二岁之年在苏州阊门外溺水身亡,接着长媳黄应娈(luáng銮)死节殉夫。这对程文德的打击可想而知,风水先生归咎龙山坟地不吉所致,先墓当迁。“每念及先墓未迁,诸丧不举,老母在家,衰病侵迫,方寸即乱,寝食不宁。”“臣之情事,亦可悲已。”(《乞假疏》《程文德集》第35页)向皇帝请假又未蒙允准。直到嘉靖二十六年(1547)母亲赵太恭人去世,文德与诸兄弟商议,“起十峰公柩同太恭人殡置焉。”(《松溪程先生年谱》《程文德集》第444页),嘉靖二十八年(1549)十峰公偕赵太恭人择葬今舟山镇龙蟠山,建墓造陵。因只是“起十峰公柩”,清渭街龙山原十峰公墓陵以及墓地、书院和其他产业均未变动,仍有专人管护。以后历代保护完好,程先生说今清溪村的程氏子孙就是管护人的后代,他们功不可没。程先生援引康熙壬戌(1682)《程氏宗谱》记载,十峰公是葬四十三都合蟠山。“建有墓陵,有神道门一座,华表两根,马、羊、虎三对。规模相当于清溪程文德墓陵。”这与明朝四品官丧葬之制吻合,印证其确为原十峰公墓陵,只是误它为“程文德墓陵”罢了。如果是程文德赠礼部尚书(二品)后建的墓陵,前面已经叙述,二品墓周八十步,四品是四十步,其规模就要大得多。就是因为“起十峰公柩”没有张扬,程文德死后家贫墓落无闻,而原十峰公墓陵和其他产业都保护完好,加之程榜眼的声望和当年龙冈书院影响的深远,人们误会龙山原十峰公墓为“榜眼坟”也就相沿成习流传下来。虽然程榜眼并非埋骨龙山,但龙冈书院旧址,如今清溪初中文脉传承,发扬光大,岂非榜眼公之愿;而其龙蟠山之茔,除好友罗洪先的“墓志铭”外,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如今也许连墓都不在了,真应了榜眼公“唯德不朽”之言。 一代名臣程文德生前清正,终因昏君嘉靖的猜疑,丢官失禄,晚境凄凉,身后寂寞,埋骨之处也云遮雾盖。幸有次子章衮亡后六月出生的唯一的嫡孙光裕,晚年不离左右,亲历亲为,料理主持祖父后事,并提供嘉靖四十二年(1563) 癸亥十月二十八日,奉祖父柩偕潘淑人合祔(葬)于龙蟠山十峰公墓侧的无可驳辩的信实可靠的记载,得以驱散深锁程文德埋骨之地的迷雾,还程榜眼埋骨舟山镇龙蟠山的本来面目。 |
- 上一篇:程云鹏传记
- 下一篇:春秋·程本:晋国三氏之亡